第195章 陈业,不喜欢病娇(1 / 1)

第195章 陈业,不喜欢病娇

道歉,于陈业而言,并非难事。

莫说对徒儿,即便对外人,他亦能弯得下腰。

既如此,对亲近之人,更无理由冷眼相待,装模做样摆架子。

这一月闭关,他心神通明,渐破迷障。

草木枯荣,皆循自然之法。

人亦当如是。

青君的顽劣是赤子天性,林今的阴郁是求生之执。

而知微那份依恋,恰似藤蔓渴求朝阳。

强行修剪只会伤其根本,唯顺其天性施以疏导,方为生生不息之正道。

他那十记刮骨鞭,抽断的并不是窥探之欲,而是徒儿对师父的向往。

「此番为师确实过于浮躁了。」

陈业叹息。

或许是对魔修隐患的焦虑作,又或是秘密被触及时的不安总之,在处理知微一事上,自已过于急切,手段失之激进。

「其实—.其实青君没讨厌师父,师父不要自责了—」

青君听到师父叹息,连忙拉着他的衣角,小声道,

「而且—青君知道,这件事师姐做的也不对。其实,青君也不喜欢被人盯着。」

嗯?

听这小女娃的意思,她好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合着知微还不是一个人偷偷监听他,还是和青君一起啊。

陈业神色狐疑:「你怎麽知道你师姐犯的错?」

小女娃大惊失色:「师父别瞎说,青君才没有偷听师父!」

说着,连忙揣起小手,生怕师父也打自己。

她可怕疼了!

「蠢丫头,不打自招。」陈业忍不住笑了笑,随手敲了下青君的脑壳。

但经历此事之后,他无心和小女娃过多计较,当即声音放冷,

「念你师姐才是主犯,今日便暂且饶你一条小命,来日师父再和你计较。」

「什麽!师父还要和青君计较?师父小心眼」

小女娃更怕了,师父说的好像要她命一样·

但她青君,可不是吃素的!

小女娃眼晴一转,小大人似的叹息,

「好啦好啦,师父既然想在徒儿身上施虐,那徒儿依了你还不成吗?快去找师姐吧!」

「呢—

陈业这下就没话说了。

青君看似认怂,实则以退为进。

竟然说自己是想施虐!!明明只是单纯的教训而已再加上小女娃又祭出师姐这张大旗,陈业这时还真没办法找她麻烦:

「哼,徐青君,你学聪明了。算了,不搭理你了。」

既然拿小女娃没辙,那陈业乾脆加快脚步,来到了知微的居所。

闭关一月,心神通明,许多迷障渐破,但唯有推开这扇门,真正面对那个被他责罚的女孩,才能验证他心头那点模糊的顿悟是否真切。

青君看着他迈开步子的身影,慢吞吞地蹲在地上,小手胡乱地画着。

嘀咕道:「笨蛋师父,不会真以为青君是笨蛋吧—」

算了,反正师父看上去这麽压抑,勉为其难犯蠢哄哄师父了。

真拿师父没办法啊。

这麽大的人,还需要女娃哄开心!!

门扉开启。

没有预想中女孩警惕亦或者惊喜的目光。

窗禄透进微光,将屋内昏暗景象依稀可见。

角落里,墨发小女孩盘膝而坐,神色平静地修行着。

一如既往?

并非。

她身上不再是整洁的衣裙,而是披着一件皱巴巴的素白里衣。平时精心梳理的乌黑秀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和脸上。

在阴暗的角落中,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又像一朵在被自己暴力摧折的白花,被彻底揉碎了。

「咳陈业的咳嗽声,惊扰了沉寂。

「师父。」

知微猛地抬头,凌乱如鸦羽的黑发下,一张惊心动魄的小脸显露出来。

即便唇色寡淡丶眼下青灰,也掩不住精雕玉琢的美。

眼尾天然微扬的弧度本该冷淡高傲,此刻却因长睫盛着水汽而显得破碎易折。

她跟跎地站起来,机械性地行礼:「徒儿参见师父,恭喜师父顺利突破—」

......」」

陈业不由得沉默。

这是怎麽回事?!

意外,心疼,懊恼,后悔—

他从未料到这一幕。

刮骨鞭,对无垢琉璃体的知微而言,不疼不痒。

可知微,怎麽会憔悴至此?

不知觉间,陈业的声音发涩:

「知微,为师不该打你,更不该—说出那番,要将你逐出师门的话。」

「师父——·师父,你在说什麽。」

「为师,向你道歉。」

「道歉?」

「...嗯。」

「师父何错之有?」

「为师—」

「师父何错之有!」

声调陡然提高。

知微漆黑的瞳孔死死钉在陈业脸上,里面翻涌的并非怨,而是陈业更不愿意看见的虔诚,

「是徒儿罪该万死!徒儿心思,竟敢窥探师踪,逆师父教诲!师父施以鞭答,是为徒儿涤荡污秽!师父言逐出师门—更是丶更是警醒徒儿万世不得逾矩!」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逻辑扭曲,但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师父绝对信仰。

剧烈的情绪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非但没有顺势示弱,反而强行挺直纤细脆弱的脊背,双膝重重砸向冰冷的地面:

「求师父,再罚我一次!罚得更重些!让徒儿永远记住教训!」

窗户微希的光明,恰好落在她跪伏的身影上。

凌乱黑发,垂下腰肢,遮住她纤弱的身体。

陈业闭上眼睛。

他的徒儿不该是这样。

更不该沦为前世的「病娇」。

他只希望他的徒儿能心理健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可.问题到底出现在哪了?

知微如今的状态,绝非一朝一夕所为,刮骨鞭的鞭打,只能说是导火线,彻底激化了她心中的阴暗。

正所谓善除害者察其本,善理疾者绝其源。

陈业睁开眼睛,望向地上的女孩「知微,这是什麽?」

他低声道,在女孩期盼的目光中,他收紧手掌,握住了那根冰冷的刮骨鞭。

此鞭,对师徒三人而言,意义非凡。

自前身时,便象徵着「规矩」与「惩罚」。

他手掌发力,练气九层的灵力,狂涌进这件一阶下品法器中。

刹那间,昏暗的小屋被刺目照亮。

「不—」知微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但陈业没有理会她的惊恐,磅礴灵力继续疯狂冲撞法器,

「轰!」

持续的灵力,终于让刮骨鞭承受不住!

当即四分五裂,化为碎片。

「你可曾听过浑沌的故事?」

陈业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悠远的沧桑,

「古有浑沌,天生无窍,不识七情。南海丶北海二帝感其恩,强行为之开七窍。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为师对你所做,一如那二帝之于浑沌。」

他的目光凝在知微骤然放大的瞳孔里,

「我见你之天性,便觉是顽疾,急于以雷霆手段除之而后快。窥探为罪,强令禁止!依恋为欲,鞭答驱除!却忘了,人之秉性如同草木,强折其形,伤的是根本。」

「师父—·的意思是—」

女孩一向聪慧,当即猜到师父话中含义,却又不敢肯定。

「其实,师父并非不喜知微的窥探—只是忧心其乃顽疾。」

陈业叹了口气。

此乃谎言。

只是非说不可。

陈业恍若明悟,知微原本就对自己异常尊崇,而窥探是她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不敬之举。

当他强行把知微最后一次不敬扼杀,留下的,便是如今全身心的,近乎扭曲的臣服。

「师父,在骗知微。」

「其实,为师很喜欢被知微照顾。师父照顾的人已经够多了,但只有知微,会认真的照顾师父。」

......

「有时候知微板着小脸,教训师父的模样也很可爱。」

「师父.—.」

「要是知微,以后不敢性逆师父,无条件的相信师父那时候的知微,还敢照顾师父吗?」

「我——我陈业微笑,伸出手,稳稳地停在知微面前:

「走吧,跟师父出去吧。」

知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跪拜的双膝,看着散落一地的鞭屑,看着师父那只带着温暖的手。

这时候,师父说的是不是谎言,已经不重要了。

她冰冷纤细,还在微微颤抖的小手,终于小心翼翼地搭在师父手上。

凌乱发丝间,那双偏执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刚刚从溺水中被拉起的茫然无措。

「出去之后,好好的洗个澡。」

「唔,知微可以是黑毛团子,也可以是雪团子,但师父可不希望成了脏团子。」

她听着师父碎碎念着,终于忍不住小声道:

「知微才不脏!以前师父还说知微香香的。」

「一个月不洗澡,也是香香的吗?惹———」

「师父!!」

总之,陈业不喜欢病娇,但喜欢自己的徒儿。

而在房外,小女娃早眼巴巴地等了好久。

见师父牵着师姐出门,当即欢呼地扑上前来:「师父好厉害,竟然把师姐抓出来了!」

「臭丫头,什麽叫抓,会不会说话?」陈业不满小女娃,这丫头真是逆徒!

「怎麽不是抓?」

小女娃起眉毛,眯起眼,一脸嫌弃,

「师父又高又壮,就像山贼一样!以前青君就听说,那些坏人就喜欢师姐和青君这样漂漂亮亮的女孩!而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师父曾经和张老道是邻居!」

该死的张老道!

和他做邻居都成了人生污点,天天被青君挂在嘴上嘲讽他陈业倒没生气。

今天的青君确实过于顽劣,但陈业知道,青君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活跃气氛,又故意冒犯自已,好让知微放下对自己的害怕,

「嗯——-你带着师姐去洗澡吧。」陈业眼神一动,察觉到有一股正在接近的强横气息,面上不露分毫,依旧温和。

「师父没诚意!师父欺负师姐,应该是师父帮师姐洗澡才对!」小女娃唯恐天下不乱。

这时,知微又忍不住了,小脸发红:「青君,你不要瞎说话!」

「嗯?」

小女娃又眯起眼睛,坏坏一笑,

「也对,应该是师姐帮师父洗澡———」

「徐青君!」

最终,小女娃成功获得了师姐和师父的混合双打。

此时。

外谷之中。

一道由两只神骏的青弯鸟拉着的飞舟,在一阵清越的弯鸣声中,降落在了临松谷的谷口。

飞舟之上,灵光流转,瑞气千条,尽显大家风范。

段凌早已被这股庞大的灵压惊动,连忙上前,恭敬地立于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舟门开启。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白袍,容貌俊朗的青年。

修为练气九层!

但观其容貌,比石镜会长计越泽还要年轻几分,足可见其天资不凡!

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同样气息不凡的年轻男女,一个个皆是练气后期,且彼此间容貌多有相似。

「敢问道友,是何方人士?」

段凌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恭敬地抱拳行礼,

为首那白袍青年,闻言,连正眼都未曾看段凌一下。

他身后一名蓝衣青年,便已上前一步,神态傲,冷声道:

「我等乃月犀湖徐家之人!这位,便是我徐家公子!尔等临松谷主管陈业何在?速速叫他出来,迎接我等!」

月犀湖,徐家!

难怪自己对这几位修者没印象,他只熟悉桃山,云溪二坊修者,以及月犀湖坊小有名声的散修。

对于这类年纪轻轻,还在家族亦或者宗门潜修的修土,自然不熟悉。

最关键的是·—.来者不善!

正常修者出门在外,谁会特意趾高气昂得罪人?除非本就是为了羞辱他人而来。

段凌心中猛地一震,念头百转,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道:「道友稍候,此事重大,在下做不了主,这便去通报谷中主事之人!」

「哼,废物!」那蓝衣青年冷哼一声,正欲再说些什麽,为首的徐青松,却终于缓缓抬起了眼。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轻轻地扫了段凌一眼,

「速去。」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言语,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云雾缭绕的临松谷深处。

啊...·

时隔半年,终究是与此人再会!

徐青松摩着手上扳指,唇角勾起冷笑。

他已经迫不及待去见他那个可爱的妹妹以及———

好好的问一问,

那位茅家嫡女,徐家主母,为何会和男人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