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淮山粉米油(1 / 2)

('老许那声“救命”卡在喉咙里,被眼前这碗清润如玉、香气袅袅的素面噎了一下,一时竟忘了下文。

万记掌柜更是盯着那面,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戚萝放下碗,目光扫过老许肩上那半袋明显是筛漏剩下的碎炭末,以及万掌柜空荡荡的双手和惊惶的神色,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她不急不缓,又拿起一只空碗,将锅里剩下的面盛了,推到二人面前的桌上:“二位掌柜奔波辛苦,若不嫌弃,先吃口面定定神。”

热面的香气钻入鼻腔,两人却哪有心思吃。

老许“噗通”一声几乎要跪下,带着哭腔:“戚姑娘!吃、吃不下啊!冯掌柜…冯敬堂他…他让人砸了我的炭窑!还说、说要是再敢往您这儿送一块好炭,就放火烧了我全家铺面!”

万记掌柜也跟着颤声道:“粮行也去了人…凶神恶煞的,抢走了库里仅剩的三袋新米,还、还把我那两缸刚腌上的酱菜全踹翻了!说明日若再见我粮行有车往这处来,就…就打断我的腿!”

阿桃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躲到戚萝身后。

宋修面色沉静,放下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光天化日,竟敢如此横行。可看清是何人所为?有无凭证?”

“都是生面孔!膀大腰圆,胳膊上刺着青蛇…根本不讲道理!”老许哆嗦着,“宋大人,戚姑娘,不是我们不想守信,实在是…实在是不敢拿身家性命赌啊!”

戚萝沉默片刻,眼神沉静如水。

她走到案板前,拿起菜刀,“笃”一声利落地剁下一块风干腊肉,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炭和米的事,二位不必再操心了。”

她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一贯钱绑成两份,不由分说塞进老许和万记掌柜手中。

“这些钱,抵得上你们今日的损失,也谢过二位先前几回的照应。往后味真馆的炭米采买,与二位再无干系。冯掌柜那边,你们也可有个交代。”

两人捏着沉甸甸的钱串,愣在原地,脸上青白交错,既羞且愧。

宋修蹙眉:“戚姑娘,此举是否…”

“强扭的瓜不甜。”戚萝打断他,语气坚决,“更何况,我也不愿再连累无辜之人身家受损。”

她抬眸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

“只是劳烦二位明白这个道理,味真馆绝不会因这等手段而无立足之地,汴京城里,也绝非某些人能一手遮天。做生意,靠的是人心与口碑,不是威胁与恫吓。

今日你能堵我的炭路,明日我自能寻来更好的炭;你能断我的米源,我也能开新的粮路。

财是人走出来的,情是一口口饭喂出来的。日子久了,谁真谁假,谁好谁坏,咱们心里自有一杆秤。”

老许与万记掌柜面面相觑,最终羞愧地拱了拱手,攥着钱踉跄离去,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巷口。

铺内重归寂静。

阿桃看着那半袋撒漏的碎炭,眼圈发红:“姑娘…炭和米都没了…后日郡主府的丫鬟还要来学手艺,这可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戚萝神色不变,开始收拾碗筷,“他没直接动铺子,只断我货源,一是试探郡主府反应,二也是怕落下太大把柄。既然如此,我们便陪他玩玩。”

宋修沉吟道:“城南刘记炭铺的刘掌柜,性子耿直,素来看不惯冯敬堂所为。我明日便让阿呆先去询价交涉。至于米粮…”他微微蹙眉,“万记是汴京最大的粮行,他若刻意刁难,其他小粮铺未必敢顶风供货。”

“汴京没有,就去城外找。”戚萝洗净锅,略一沉思,“阿桃,明日天不亮我们就动身去漕运码头。南来北往的粮船每日都在那里停靠,总能找到合用的米。冯敬堂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她看向宋修,语气热诚:“还要劳烦公子,让阿呆打听消息时,格外留意赵三的动向。冯敬堂今日吃了亏,必会去找赵三商议。他们下一步动作,绝不会仅止于此。”

宋修颔首:“放心。赵三那边,我一直让人盯着。你…一切小心。”

“嗯。”戚萝应了一声,吹熄了灶膛里最后的火苗,“阿桃,锁好门,今晚早些睡,明日有的忙。”

夜色如墨,泼洒在青石板路上,万籁俱寂,只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

然而,侧房的小榻上,阿桃睡得极不安稳。

眉头紧锁,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似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破碎的光影在她脑中交织——

人牙子冰冷的锁链、冯二狰狞的嘴脸、炭窑冲天的火光、还有…还有戚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

“不…别丢下我…姑娘…别…”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薄被,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恐惧中。

她太害怕失去眼下这虽忙碌却安稳、有关怀、有温饱的日子了。

隔壁的戚萝本就因白日之事思绪纷杂,睡得并不沉。

朦胧中,似乎听到隔壁传来压抑的呜咽和不安的窸窣声。

她起初以为是老鼠,蹙眉细听片刻,心下猛地一紧。

是阿桃!

她立刻掀被起身,随手抓过搭在床头的外衣披上,趿着鞋便快步走向侧房。

推开虚掩的房门,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只见阿桃在榻上蜷成一团,浑身颤个不停。

“阿桃?”戚萝轻声唤道,走近前去。

指尖刚触到额头,便被那滚烫的温度灼得一惊!

再探颈侧,亦是如此。

冷汗已经浸湿了阿桃的中衣,她却仿佛深陷其中,牙关都在打颤,对戚萝的呼唤毫无反应。

发热了!

还是急热!

戚萝那点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绝非寻常着凉,怕是白日受了极大惊吓,又奔波劳累,邪风入体,一下子全发出来了。

若不及时诊治,只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立刻请郎中!

深更半夜,医馆早已闭门。

戚萝迅速回房穿戴整齐,从柜中取出钱袋,将所有的散碎银两和铜钱都塞了进去。

出门前又看了眼床上烧得人事不知的阿桃,咬咬牙,点亮一盏灯笼,毫不犹豫推门融入了夜色中。

汴京的夜街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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