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撕不碎的红绸》序(1 / 1)

('(1979年作)

观近世军旅文学,非谓往昔之作无足观——其间亦有描摹沙场壮烈、歌颂英雄气概之佳篇,然或不免囿于“英雄叙事”之窠臼:重硝烟弥漫之场景铺陈,而轻人性之深掘;耽于“保家卫国”之宏大宣讲,而疏历史肌理之细察。今读《撕不碎的红绸》,竟觉耳目一新——作者以“红绸”为脉,以“时空叠印”之法为针,将1966年三线建设至今的边境烽烟、工地夯声、市井烟火缝缀成篇,既见山河激荡之壮阔,更见人心幽微之温热,堪称近年军旅文学中“以小见大、以情载道”的突破之作。

昔年吾论文学,尝言“文学者,社会生活之反映也”,而“反映”非仅摹其貌,更需探其质。此作之可贵,正在于它不回避“社会生活”的复杂性,不将战争简化为“敌我对立”的单一图景。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将士既有“保家卫国”的凛然大义,亦有凡人的牵挂与怅惘:黄思源阵前攥着未寄的家书,信中“雕完木梳陪春燕看油菜花”的私愿,与“推开战友赴火网”的公义形成撕扯;许建军猫耳洞里的“合土包”,混着家乡黄土与战场红土,既是对牺牲战友的愧疚,亦是对“家与国”的具象认知。作者未将军人塑为“无懈可击”的神祇——他们会因战友离去而深夜撞墙,会因未竟的念想而沉默,却终在“红绸”所系的信念里,选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不避脆弱、更显坚韧”的写法,恰是对“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最生动的诠释:英雄非天生无畏,而是在“怕”与“敢”的挣扎里,守住了比生命更重的家国之责。

若论叙事之巧,此作亦有承前启后的新意。往昔军旅文学多循“时间线性”之序,自事件发端至落幕,脉络虽清,却难显历史与现实的勾连。此作则摒弃此桎梏,以“搪瓷缸”“红绸”“老山兰”为“时空锚点”,让1966年三线隧道的油灯、1979年谅山的硝烟、当下战地医院的灯火在文本中交织。如黄思源牺牲前,脑海中闪回的非仅炮火,更有对“日后孩子能在安稳课堂读书”的念想——恰如作者借书中孩童之口所盼:“有宽阔的柏油路,有跑得飞快的电气化火车”。此笔看似跳脱,实则暗合“当下之因孕未来之果”的逻辑:正是无数黄思源们“慨然赴死”的牺牲,才为“四个现代化建设”护得安稳根基。这种叙事非炫技之笔,而是对传统“史传文学以物系事”手法的革新——它让读者看清:历史从非孤立的片段,而是由无数个体的坚守串联而成;“红绸”也非单纯的装饰,而是“记忆的载体、人性的微光、和平的伏笔”,让冰冷的历史有了温度,让遥远的英雄有了可触的质感。

更难得者,此作虽写战争与牺牲,却未堕入“悲情叙事”的窠臼。林春燕以黄思源未竟的木梳为原型,在后方学堂刻下“燕归巢”的纹样;许建军将搪瓷缸妥藏,盼日后能让孩子知道“这缸曾护过战友的命”——这些细节皆见“向死而生”的力量:牺牲不是终点,而是“信念的传承”;疼痛不是羁绊,而是“建设祖国的铠甲”。正如作者借前线护士之语所言:“红绸撕不碎,是因为它裹着的,从来不是仇恨,是对和平的盼头。”此语恰是作品的魂——它写战争,是为了守护“四个现代化”的建设成果;它写牺牲,是为了唤醒对“来之不易和平”的珍视,与今日“保卫祖国、建设祖国”的时代号召深相契合。

今时之中国,正处“拨乱反正”之后、“四个现代化”起步之关键期,然“忘记过去,即意味着背叛”。《撕不碎的红绸》以文学之笔,为时代留存了一份“鲜活的记忆档案”:它让我们记得,今日工地的机器轰鸣、学堂的读书声,是黄思源们用钢枪与生命守护的;今日餐桌上的热饭、灯下的安稳,是许建军们用创伤与坚守换来的。这样的作品,不仅有文学的审美价值,更有“以史鉴今”的社会意义——它提醒我们:民族的脊梁,从来不是抽象的口号,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牵挂亦有担当的人;民族的精神,也从来不是尘封的典籍,而是在“红绸”这样的信物里,代代相传的“勇”与“暖”。

值此作付梓之际,欣然为序。愿读者读此作时,既能见硝烟中的壮烈,亦能见红绸下的温情;既能感佩英雄的牺牲,更能生“建设祖国、守护和平”之壮志——此乃作者之愿,亦吾之期许也。

矛盾

1979年秋于b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