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巴伐利亚的军队(2 / 2)

不远处的普鲁士士兵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硝烟燻黑的脸。他的军服原本应该是普鲁士蓝,现在却成了说不清的灰褐色。

“没了。早没了。”士兵了一口,唾沫里带著血丝,“我最后一盒火柴和那根烟被法国人的炮弹轰炸的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顿了顿,又骂了一句,“该死的法国佬。”

雅各布环顾四周。曾经坚固的科布伦茨要塞如今满目疮。城墙上到处是弹坑,有些地方甚至被轰出了能通过马车的缺口。士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还算完整的掩体后面,有的在擦拭步枪,有的在检查弹药一一虽然大家都知道,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空气中瀰漫著火药味、血腥味,还有腐烂的味道。

“喉。”雅各布嘆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將那半根香菸放回烟盒。烟盒是铁製的,上面印著弗朗茨的头像,奥地利帝国的皇帝。皇家香菸集团的產品,军需特供版,

本来还觉得印个头像特傻的雅各布,现在却有些心里面难受了起来,他盯著那张头像看了许久。曾经,他和战友们还嘲笑过这个设计,说把国王的脸印在烟盒上实在是太过諂媚。可现在,看著这张熟悉的面孔,雅各布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他现在是多么渴望这个男人能带著军队来一趟科布伦茨,至少帮他们击退法国人的进攻,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巴伐利亚士兵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但是他还不想死。

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阳光透过硝烟洒在脸上,有种不真实的温暖。

“要是能再抽一口烟就好了。”他想。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起来!都起来!”一个普鲁士中士在大喊,“法国人要来了!”

雅各布睁开眼晴,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步枪。

士兵们开始各就各位。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战斗了。

雅各布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双膝跪地。他已经很久没有祈祷了,但此刻,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慰藉。

“上帝啊,”他小声说,“如果奥地利人真的能来救我,那我..:”

他停住了。他想说什么?出门在外说自己是奥地利人?愿意一辈子不再说奥地利人的坏话?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慕尼黑的军营里,他和战友们曾经嘲笑过奥地利军队新换装的灰色制服。

“灰不溜秋的,哪有我们巴伐利亚的天蓝色好看!”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他寧愿看到一千个、一万个穿灰色军服的奥地利兵,也不想再看到一个穿蓝色上身和红色裤子的法国兵了。

“兄弟,提起精神。”旁边的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法国人要来了。”

科布伦茨是有要塞的,不过不是最新式的那种,在这二十多天的法军炮火下(他们也拉来了攻城日炮),这个要塞算是七零八落了,根据他们这些底层士兵们的推算,最多再守两次法国人的进攻就会失守了。

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天了,还是没有援军,难道真的如前不久法国人发来的劝降信那样,普鲁士主力被歼灭,奥地利人准备退出战爭,所以没有援军吗?

雅各布站起身,端起步枪。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听到熟悉的《马赛曲》。

这二十三天来,每次法国人发起进攻前,他们的军乐队都会演奏《马赛曲》。那激昂的旋律,

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前进吧,祖国的儿女们,荣耀的日子已经到来!”一一他甚至能哼出整首歌的调子。

但这次不一样。

空气中飘来的是另一种声音。不是《马赛曲》的铜管声,而是更加轻快的节奏。

“等等,”旁边的普鲁士士兵皱起眉头,“这不是《马赛曲》。”

“也不是《桑布尔与默兹之歌》。”另一个人说。

雅各布竖起耳朵仔细听。那旋律越来越清晰,是管弦乐,节奏明快,充满力量。

他的心臟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拉德茨基进行曲!”有人喊出了这个名字。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拉德茨基进行曲,那是奥地利军队的进行曲!

“哎哎哎,我是不是听错了?”一个士兵使劲揉著耳朵。

“不,你没听错!”另一个人已经爬上了掩体,不顾危险地向远处张望然后,他看到了。

在要塞东南方向,一支军队正在展开。灰色的军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齐的队列如同钢铁洪流。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一黑黄相间的双头鹰旗!

“是我们的人!!!”那个士兵声嘶力竭地喊道,“是我们的人!”

这句话如同火药桶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要塞。

“奥地利人!是奥地利人来了!”

“援军!是援军!”

士兵们疯了一样地跳出掩体。有人把军帽扔向天空,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跪在地上亲吻泥土。

雅各布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旁边的战友一一那个雷根斯堡小伙子正在疯狂地摇晃他的肩膀。

“雅各布!雅各布!是奥地利的军队!”小伙子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这四个字在雅各布脑海里迴荡。他看著远处越来越近的灰色队伍,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军旗,突然觉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上帝啊,”他哽咽著说,“我愿意成为一名奥地利人了。”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笑了。多么荒谬啊,几个月前还在嘲笑奥地利军服难看的巴伐利亚小伙子,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那又怎样呢?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我本来就是个奥地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