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镜花水月(1 / 1)

抬手覆在腰间的那只大手上,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插进李玄尧的指缝,江箐珂与他十指紧扣。

李玄尧亦是五指蜷缩,紧紧扣住她的手指,回应着江箐珂的安抚。

这几日,他虽然活着,可心却是死的。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只可惜,生死边缘,两人根本没有多说一句话的余地。

李玄尧的皇叔护国公骑在高马之上,站在人墙之外,扬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温存瞬间。

“单枪匹马也算军?”

“这里是大周男儿商谈朝政之地,岂能容得一介女流之辈跑到这里撒野造次、儿女情长?”

“还不速速将此女和妖物拿下!”

江箐珂拿出夹在腰间的刺龙鞭,骤然一甩,破空之声“啪”地炸响。

她仰着下巴,傲气凌然地望向那护国公。

咬牙切齿地愤恨回怼。

“说谁妖物呢?”

“你才是个老不死的妖怪。”

短暂的休息,李玄尧直起身来,重提那把长而宽的宝剑。

箍在腰间的手臂一缩再缩,他将江箐珂紧紧搂在身前。

目露寒芒地乜向护国公时,他微微俯首,在江箐珂的侧颊亲了一下,并做好再次搏杀的准备。

包围圈慢慢缩小,谷昭等人一边与叛军厮杀抵抗,一边朝着江箐珂和李玄尧周身靠拢。

铁蹄轰鸣,震彻宫阙之巅。

江止率领那支重骑铁军,也疾驰而至太和殿前。

金盔铁甲之军如怒潮分浪,顷刻间分列左右两翼,将叛军死死包围。

铁甲森然,杀气逼人,威势如山岳压顶。

可叹西延江家军久经沙场,杀伐之气凌厉至极,使人心胆俱裂,

叛军们的目光与锋芒,瞬间被这股无形且有强大的气场给碾压了下去,不敢轻易提剑上前。

刀锋在空中凝滞,厮杀骤然止歇,化作剑拔弩张的对峙。

轻缓的踢声从人墙后传来,满身铁甲都遮掩不住的那抹艳红,从人墙外慢腾腾地走入众人的视线。

江止姿态松散,骑着黝黑的乌骓,任由身子随着马儿踏步轻晃,面对几千叛军仍是那种不可一世的张扬和傲气。

他手挑红缨长枪,直直伸着,一侧眉头轻挑,甚是不耐地弹打着那些挡路的叛军。

“啧,让一让,让一让。”

待行至江箐珂和李玄尧身前时,江止翻身下马。

目光在江箐珂的腰间短暂停留,他单膝跪地,低头拱手同李玄尧行君臣之礼。

“西延江家义子江止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江止这一跪,连带着千余名重骑军也一同下马,整齐行跪,高声齐喊。

“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中气十足的一声声,凝聚到一起,便如雷般震耳欲聋。

这排场,这气势,江家军算是给李玄尧做得足足的。

江止起身,同护国公高声道:“这么喜欢打仗,来我们西延啊,在这里,自家人杀自家人,多没劲!传出去,让人笑话。”

护国公打量了一眼重骑军马,面露不屑。

“有心思在这里贫嘴,还是想想如何凭着这兵儿活着回西延吧。”

“这点儿兵?”

江止哂笑道:“瞧不起谁呢?”

“江家重骑兵,光靠这一千人,老子都能打到你求饶。”

“更何况”

江止耍了下红缨长枪,然后用力敲地,面不红心不跳地吹起牛来。

“老子前些日子还调了两万兵马过来,马上就到。”

“这搞不好,老子能活着回西延,护国公还能跟着回西天呢!”

老人家最忌讳死,护国公被“西天”二字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

江止笑得洋洋得意。

可很快,他又立马换了张严肃脸。

“胆敢以下犯上,图谋叛逆,围杀当朝天子。”

江止挑枪指向护国公,高声喝道:“其罪当诛!给我杀!”

“杀!”

“杀!”

重骑兵翻身上马,齐声高喝,挥起剑来,便是一通猛杀。

江止则提着红缨长枪,与谷昭等人将江箐珂和李玄尧围在中央。

箭来挡箭,刀来挡刀。

正当厮杀进行到白热化时,宫城深处突然传出丧钟,一声声,重重擂击在江箐珂和李玄尧的心头上。

钟声幽远低沉,如山岳压顶,震得天地都随之哀鸣。

不多时,便见一名小太监急奔到太和殿前,面色泫然,声调哀戚地高唱道:“太上皇——驾崩!”

厮杀再次停止,众人皆转身朝深宫的方向望去。

李玄尧身子明显虚晃了一下,布满红血丝的异瞳登时就蒙上了一层泪意。

他提着宝剑,冲出重围,脚步虚浮地欲要赶去看衡帝。

江箐珂翻身跃上马,追赶上去,将李玄尧拽上马背,一同朝衡帝所在的宫殿飞驰而去。

殿门前,淑太妃与十一皇子等一众宫人、禁卫军跪地哀泣。

不见御前太监总管,殿门前有的只是淑太妃的贴身太监和礼部尚书。

待李玄尧等人赶至殿门前时,礼部尚书颤颤巍巍地捧着黄绫诏书,面色凝重,开始高声宣读。

“奉太上皇密旨:孤年事已高,精神衰倦,偶受谗蛊惑,误将大统付予不祥妖孽。今幸神识尚清,特正其误。自此另立贤明,以安社稷,庶不负列祖列宗,不负黎庶苍生。特此封十……”

当礼部尚书念到一半时,看了眼李翰,又看了看圣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

“封十皇子为大周新帝,即刻登基,承统大位,以安天下!”

闻,除了李玄尧和江箐珂等人外,淑太妃和李翰也皆是一愣。

流到一半的泪水顺颊而落,淑太妃神情错愕且不解地看向那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刚刚说的是哪位皇子?”

礼部尚书答道:“回禀太妃娘娘,十皇子。”

淑太妃与李翰对视了一眼后,难以置信地起身,冲上前去,抢过礼部尚书手中的密旨。

“怎么会是十皇子,本宫亲眼看到太上皇写的是我的老十一啊。”

淑太妃展开那密旨时,整个人都僵凝在那处。

“怎么会?”

她神情恍惚地摇着头,“怎么会这样?”

好好的密旨,何时被人动了手脚,烧出两个窟窿来?

偏偏烧掉的就是那“一”字和“李翰”二字。

淑太妃想不明白,瘫坐在地,密旨也从她指间滑落。

镜花水月,一场虚空。

泪水簌簌而落,淑太妃绝望地自自语道:“到头来,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李翰跪爬过去捡起,看着那两个烧出来的窟窿,面目狰狞地瞪向礼部尚书,起身暴怒质问。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本王才是大周的皇帝。”

“父皇的密旨上明明写的是我”

一旁的李玄尧早已看清其中的猫腻,他提着那把无人能提的宝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李翰身前。

他冷冷地掀起眼皮看向李翰,半垂的异瞳里杀气腾腾。

剑光乍闪,李玄尧的剑便砍掉了李翰的头颅。

头颅恰好滚落到淑太妃的身边,吓得她抱头大声尖叫。

一阵尖叫过后,她又抱着李翰的头放声痛哭,那哭声悲切凄厉,比方才为衡帝哭丧时还要真切动人。

“十一啊。”

“我的儿”

滴血的剑划割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玄尧就像个毫无感情似的,剑起剑落,干净又利落地送他们母子去地下团聚。

而在冷宫的惠贵妃,此时也被人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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