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以父之名(2 / 2)
菲欧娜抬起手轻轻抚在了亚瑟的面颊,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来,就像是在寒冬时节把她抛入了北极圈。她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又或者什么都看得见,她不能分辨,自己眼前看见的,到底是雨还是雪。
菲欧娜愣愣的望向侧边,只见教堂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座位,他们站在过道上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是,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隐藏,自己已经无法伪装。
紧接着,又蜷缩、收束,直到将菲欧娜与亚瑟的身躯一齐紧紧包裹。
他的声音如同抚慰人心的旋律,穿越空旷的殿堂,在此时此刻,仿佛与那垂泪姑娘的默默祈祷、画家疾飞的笔触,前排座椅上死者挚友们的叹息声,共鸣,融为一体。
“可爱的女士。你的要求非常合理,我也不应当拒绝,但是……”
“我如今,要把一件奥秘的事告诉你们,我们不是都要睡觉,乃是都要改变,就在一刹那,就在眨眼之间,号筒末次吹响的时候。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我们也要改变。这必朽坏的,总要变成不朽坏的。这必死的,总要变成不死的。
她将亚瑟的脑袋静静的放在胸口,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一抹沉醉的神色,像是有几分忏悔,又像是有几分卑微,她喃喃念道:“我真是个下贱的女人,或许,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菲欧娜挽起了亚瑟的胳膊:“你的话,我可一直都记在心上呢。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今天和我谈生意之前,你难道不打算请我吃顿饭吗?”
红魔鬼轻轻拍了拍胯下圣像的脸,挑衅似的轻声念道:“看到了吗?老东西。这可真是一幅动人的画卷啊!就在你的地盘上,就在此时此刻,将要上演,世间最邪恶的结合!”
“啊……”菲欧娜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四处躲闪:“我……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脆弱。波拿巴警官应该知道,我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从来没有地痞流氓敢找我的麻烦。”
然而,上帝却像是同她开了个玩笑般,她的期望落空了。
正如其他死者一样,亚瑟的身躯很沉、很重,但菲欧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力量,将他搂入怀抱之中。
不过,最终,还是身上沾了颜料的透纳先生开口了:“女士,天色晚了,我们今天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不如大家一起去用个餐吧?如果您觉得这里的餐点不合胃口,我们这里的绅士们也很乐意先送您回家。”
见得此情此景,透纳平静的心情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哀伤,借助微弱的烛光与昏黄的夕阳,他挥动画笔,快速而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生死相依,试图通过色彩和线条,将这份隐秘且真挚的情感永远烙印在绘画艺术的世界里。
他死了,永远的沉睡,宛如一汪波澜不惊的秋水。
亚瑟望见面前的菲欧娜,无力的嘴唇轻微的动了动。
呼唤的声音再一次在菲欧娜的耳边响起,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阿加雷斯就坐在教堂的圣像之上,红魔鬼十指交叉托住下巴,脸上露出了一抹阴谋得逞的玩味笑容。
“菲欧娜。”
临走之前,路易还不忘嘱咐菲欧娜:“如果你想要回去,可以求助于教堂门前的几位警官,他们都是警务情报局的成员,所以也知道你是什么人。”
话说到一半,路易便不再往下说了,他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再提起那个名字:“总而言之,让我们送您回家吧。议会改革虽然通过了,暴乱也已经平息了,但是伦敦街头平时也有不少干脏活的呢。”
“当然没有。”
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了前方的光与雾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你看父赐给我们是何等的慈爱,使我们得称为神的儿女。我们也真是他的儿女。世人之所以不认识我们,是因未曾认识他。亲爱的弟兄啊,我们现在是神的儿女,将来如何,还没有显明出来。但我们知道,主若显现,我们必要像他,因为我们必得见他的真体。”
菲欧娜连连摇头,她颇有些抗拒道:“你说的没错,但你也说了,以前没人找我麻烦是因为……现在,他也在这儿呢。只要我没有走得太远,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路易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菲欧娜小姐,以前没人敢找你的麻烦是因为……”
菲欧娜猛地松开了唇,她很害怕,但是又很兴奋,这是一种矛盾的感情,但无论如何,她此时不愿意松开手。
在许多人看来,这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刻,却没有人想要上前阻止,因为即便是再坚强的人,也无法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水……”
她将亚瑟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意松手,即便,人们要将她与亚瑟给一同埋葬了。
它们,象征着世间最腐朽,也是最纯洁的堕落。
“可是……”
路易还想劝阻,但却被大仲马出声打断了:“路易,没事的,这附近又不是没有旅馆。如果时间晚了,这位小姐完全可以在旅馆借宿。特拉法加广场紧邻着白厅街、议会和衡平法院,如果连这里的治安都出现问题,那说明这个国家已经完蛋了。”
因为她看见,那双她祈求了无数次的眼眸正在缓缓打开,黑色的眸子就像是窗外的夜空,淡红色的光芒透露出了从彼岸重返的风尘仆仆。
即便她刚刚才向纽曼忏悔了她的罪过,即便她前不久才痛哭流涕的说,她会改过自新了。
她惊恐的睁开了眼,恐惧、害怕、激动,人类的所有感情在此时此刻,仿佛都在她的心中汇聚了。
一旁的纽曼牧师见状,也开口道:“如果您待到太晚无处住宿的话,我就去帮您同圣马丁教堂或是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牧师们打个招呼吧。你到时候可以同修女们住在一个房间,虽然条件不算太好,但起码胜在安全。而且,还不会耽误您参加明天黑斯廷斯先生的葬礼。”
阿加雷斯审视着、观察着,时不时翻动起他手中的羊皮卷,就像是一位正在用心工作的古代学者。
菲欧娜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像是担心再次失去他一样,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
语罢,几人便默默的离开了圣马丁教堂的祈祷厅。
他从怀里摸出干瘪的钱包看了一眼,旋即困扰的挠了挠侧脸:“我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亚历山大、本杰明还有埃尔德,现在又多了一个海因里希·海涅,我的那帮王八蛋朋友几乎都在找我借钱。最糟糕的是,我向柯尔特先生与惠斯通先生订购警务玩具的预付款,也是由我自己垫的。”
忽然,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那双紧缩的青铜门,那双紧闭着的眼眸,正在被撼动。
纽曼勉强的笑了笑,他看了眼橡木棺椁:“别在意,女士,拯救迷途之中的羔羊,我也是向他学的。”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吸气声,烟斗的火星点亮了,浓重的烟气从他的口中喷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
他的怒气不过是转眼之间,他的恩典乃是一生之久。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我们的主已经为我们显明了,他已经废掉死亡,藉着福音将生命和不朽彰显出来。
她听到亚瑟无力而又无奈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你为什么不骂我,还……还要拥抱我?”
菲欧娜闻言,只是把头埋入他的脖颈,她早已泪眼婆娑:“因为,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更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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